花花w

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斧声烛影】19


  皇帝被气得发抖,忍耐着怒火走出狱外,即命裴知安道:“给朕撤了那奸猾的掌案!朕不要怀王在里面含冤抱屈,但起码吃住与犯人同,不许他再狗仗人势。”
  几日之后,李建元果然吃苦不住,开始叫嚷着要立见天子。皇帝又将他晾了几日,才在一天深夜露面。
  此时已入寒冬,皇帝穿着一身厚厚的鹤氅,领上一圈雪白风毛愈发衬得他富贵清润。而怀王却蓬头垢面,只裹着一身裘衣在角落里枯坐,真个是手足之间,却天壤之别。皇帝定睛一看,发现他身上虽然脏乱,裹着的裘衣却是祁王所有,可见祁王一直虽没来探视,心中却还是挂念不下。
  皇帝道:“你要见朕,该想的事想清楚了?”
  怀王闻声也只略一抬眼,说:“她是奴仆,我是主家,她是贱民,我是王侯。她敢告我?只要我不认罪,陛下就别想得尝所愿。”他将衣袍裹得更紧,忽而笑道:“你蓄意报复,假公济私,是不是嫉妒祁王对我比对你更好?你嫉妒他与我曾经一起随军,嫉妒我们情逾手足。”
  皇帝嘴角微微一沉,旋即又只淡淡冷笑:“随你怎么想。朕告诉你,就算朕不能判你之罪,却可以一直拘拿着你。朕知道你奢豪成性,最怕的,就是这种比庶民还不如的囚牢之灾。”
  又道:“对了,你以为王公犯法便不用偿命?当年吴四娘案,先帝一样下令杖杀了吴王,只因他有悖人伦,作恶太甚。朕今日仿而效之,有何不可?”
  怀王忽然抬起头来,眼中由怒转悲,又由悲生恨,竟至涕泪交流而下,咬牙道:“你这——奸贼!”
  皇帝只淡然看着他道:“狂言犯上,罪加一等。”他见李建元形容如此,便知吴王之死依然是他心中旧痛,一时心下也微有不忍。注视良久,便欲离去,李建元却忽然起身扒着栏杆追赶数步,“陛下!臣认罪了,臣认罪……”
  皇帝果然驻步,颇有些意外地回过头。
  “只是除臣以外,还有数名同犯,与臣一样罪无可恕。陛下只有将我等一并看押论罪,才能平反那些贱民之冤。”
  皇帝道:“还有谁?”
  怀王忽然就笑了起来:“来,觉明,过来。今日我也做你一回有问必答的好哥哥。”
  皇帝不动,李建元道:“我们素日就在南山别院聚首狩猎,与我一同取乐的,还有安王李济,广平侯王惟一,还有你的妹夫薛少文,和卢国公的长孙卢玉瓶。陛下是否都要秉公执法,将他们个个都捉拿起来?”
  皇帝霍然攥起五指,心里止不住的阵阵恶寒。从前他纵然与怀王不和,终究还有几分手足之情,今知他却是如此卑鄙险恶,死不悔改,还欲仗着法不责众,将自己逼入更加进退维谷的深渊。若他就此作罢,此前的一切严令彻查便都成了笑话,连天子的尊严也荡然无存。若他继续彻查,则无疑要在朝中掀起一场甚至无法招架的轩然大波。
  皇帝坐于案前,窗外分明是数九寒天,他鼻尖却沁出了细细的汗。裴知安与崔元堂侍奉在侧,二人皆凝望着他许久未动的御笔,以及眼底那摇摇欲坠的几星火光。
  “不是朕背叛了他们,是他们先背叛了朕。”皇帝眉头紧锁,终于抬起头来,“燕郎,你敢替朕拟下这份诏谕吗?”
  崔元堂愤然道:“只要是陛下之命,臣敢不奉行。”
  
  皇帝竭力保密,且因动用的是天子的贴身禁卫,连祁王也能提前闻讯,当夜就将另几个主犯一个个从香榻软卧上直接拖进了宗正寺的大狱候审。如此大事,除却裴家长子裴知安,朝野中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敢拉下脸来批捕这些皇亲国戚。这一夜倒还风平浪静。直到天明,朝堂上方为这五人无故被捕炸开了锅。皇帝素来很有一套装糊涂的功夫,应对大臣就如以往应付兄长,只含糊其辞,也不明言这五人究竟所犯何罪。待下了朝,却是晋阳公主第一个闹进了宫里来。她一路疾行,钗环碰撞,更无一人敢上前拦阻。上来就一壁哭,一壁抓着皇帝摇晃道:“阿弟!你再怎样目中无人,铁面无情,也不能欺负人就欺负到你阿姊头上!你不想想从前父皇在时,是如何教导你要亲善兄姊,如今为了些莫须有,就要狠心将你姐丈也关进狱里?你抓了他,叫你姐姐还有什么脸?还如何过活?你当了皇帝,就忘了从前姐姐是如何护你,你怎能这般荒唐行事……”
  皇帝素来畏惧兄姊,在晋阳公主面前,也拿不出十分天子的气势,只得任由她推搡哭闹了一阵,方说:“朕知道薛少文是姐姐的丈夫,若非他行事太过,罪不可恕,朕也不会这般不留情面。”
  晋阳公主愈发哭道:“什么罪不可恕?不就是死了几个百姓,陛下若要说法,多罚他几月俸禄就是,何至于真下到狱里,一点体面也不留!”
  皇帝道:“姐姐还要体面,那可是百十条人命,朕不但关他,朕还要按大律交刑部论处!”
  晋阳公主愣在当地,半天才回过味来,原来皇帝竟不单单要关押他丈夫,还真动了按律问斩的杀心来。一时间只觉难以置信,上去摇晃着皇帝大哭道:“你怎能说出如此忘恩负义的混账话来?当初是谁保你做皇帝?是谁在你哥哥面前护着你?你为了几个平头百姓,如今竟要拿刀来剜你姐姐的心……”说着又哭又闹又捶又打,把个皇帝逼得无处可躲,推搡之下,公主一指甲划在皇帝右眼下,登时就划出了一道血口。
  皇帝“哎哟”一声,捂着脸跌坐下去,这一时皇后才赶来将她二人拉扯开,眼看皇帝流血不止,皇后也气得回过头来喝一声道:“公主住手!这事说破天了也是你丈夫犯罪在先,不是陛下宽厚仁慈,早将他押入刑部大牢了,哪还能扣在宗正寺候审?还不退下!”
  晋阳公主站起身只向皇帝道:“你这忘恩的白眼狼,冷血无情,且在这里逞威风吧!我去找阿兄说理去!”
  皇后道:“再不退去,便叫内侍来请你了。”
  晋阳倒终于哭哭啼啼地走了,皇帝坐在地上,只觉委屈气闷倒了极处,捂着脸落了几滴痛泪。皇后轻声安慰他道:“陛下别哭。”


  这边公主离了皇宫,径直又到了祁王府。本来时值寒冬,祁王旧病又犯,又因为七宝村焦心上火,满身不自在。见她哭哭啼啼而来,已将事情猜了个大概。听她哭诉了半天昨夜薛少文被抓的情形,愈发觉得头疼欲裂。便道:“有这会哭天嚎地的功夫,怎么早不知规劝约束你自己的丈夫?”
  “他又不常回家,我岂能知他在外面的事。”
  “有在白马寺跟僧人和尚鬼混的精神,当然没空想你丈夫旬日在外做些什么。”
  晋阳公主被微微一噎,道:“那我们年轻夫妻,本就是这样,如今遭逢大难,兄长不为妹妹说话,还要这样夹枪带棒地出语讥讽。”愈发放声大哭道:“若他真被陛下所杀,我岂不年纪轻轻就要守一辈子的活寡?”
  祁王只淡淡一哂:“你才不会呢。”
  晋阳几番没占到上风,想到丈夫真若被罢官削爵,丢了太常少卿遥领道州刺史的官职,不但面上无光,势必连家中的银钱进项都要大大减少。到时她还如何像从前般挥霍奢靡地过日子?因也咬牙道:“别以为事不关己,就能撒手不管,真正的罪魁可是你弟弟。若要杀少文,得先须先从怀王杀起。”
  “少说疯话!以后也不许进宫胡闹。”
  祁王此时才微微变色。一想到怀王,既厌恶他作恶,却又不得不设法保全他一命。然而皇帝竟动用内卫来捉拿归案,其行之周密,连张辩也未能察觉,显然专门就是为了防备自己。想到此情,也不得不感到灰心。
  他送走了晋阳,命备马入宫。其时日落西山,遍天一片绚烂的霞光。忽然刮起一阵北风来,夕阳被彤云渐渐遮住,竟然又飘起细密的雪花。陈林道:“只怕今晚还有场大雪,殿下明日再入宫吧。”
  祁王呵出一口白气,道:“等到明日,还不知他又要作出何等的大祸来。不要废话。”
  皇帝未经商议,一下就拘捕了整整五位皇亲贵戚,其中除去怀王李建元与公主驸马薛少文,更有安王是皇帝的表叔。祁王满腹气闷,也想不出皇帝是何来这样大的主见和胆识,只恨他不管不顾做下祸事,一意孤行,最后还是要自己费尽心机来替他收场。然而他万没想到,到了大内两仪门下,竟然被禁卫拦下,道:“陛下业已歇下,传谕不再见外臣,请殿下明日再来。”
  


  下一章感觉能写到拍了吧!!
  彩蛋是下集预告之七惨遭人生第一次雪地罚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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